我只能靠职业操守撑着，但我不是机器。 圣路易斯机场，一位连续工作14天却没有薪水的机械师，检查飞机引擎时手都在发抖。

他这句话说出口没多久，11月4日一早，路易斯维尔机场的塔台里，调度员的耳机里就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。几分钟前刚刚起飞的UPS2976号航班，一个沉重的货机，在雷达屏幕上变成了一个消失的光点。无论如何呼叫，都没有回应。

飞机没飞出几公里，几乎是垂直地，一头扎进了附近的工业区。伴随而来的是一声闷响，接着，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，把凌晨的天空照得像黄昏。28万加仑的航空燃油，让火线蔓延了整整1.6公里，把好几栋仓库的钢结构烧得扭曲变形。现场有11名工人受伤，其中4个伤得很重，他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。

这场大火烧了8个小时，几十公里外都能看到那不祥的橙红色光芒。而这一切的背后，一个更巧合的时间点是，事故发生时，美国政府已经关门35天了。

所谓的政府关门，听起来像个政治术语，但对普通人来说，就是实实在在的危险。负责航空安全的联邦航空管理局（FAA）和运输安全局（TSA），超过六万名员工要么回家待着，要么无薪上岗。塔台的指挥员、飞机的检修工人，为了养家糊口，不少人白天开网约车，晚上还得进塔台值班。CNN的报道不是笑话，而是正在发生的现实。这种身心俱疲的状态下，任何一个环节掉链子，后果就是天上的铁疙瘩掉下来。

坠毁的这架MD-11，早就该进博物馆了。运输部的内部文件显示，这架飞机上个月就该进行一次全面检修，多个关键部件已经出现老化迹象。但政府停摆，FAA大部分的安全审查都被暂停，检修单就那么一直躺在桌子上，无人问津。航空公司呢，尤其是货运公司，本着只要还能飞，就往死里飞的原则，让这架老爷机继续在天上搏命。

一位美国航空协会的成员事后透露，这架飞机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状况了。在芝加哥出现过起落架故障，在纽约因为仪表异常紧急返航。但因为是货机，不是客机，这些问题都被压了下来，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。

悲剧从来不是孤立的。就在肯塔基州，同一年，3月份，美军两架直升机夜间训练时相撞，9人当场死亡；几个月后，一架医疗直升机坠毁，机上3人无一生还。一年之内三起飞行事故，集中在一个州，这已经不能用偶然来解释了，整个系统都生病了。

病根，其实在华盛顿。国会的预算僵局，让本应独立的监管机构FAA彻底瘫痪。检查员没法上岗，老旧设备的更新被迫暂停，强制淘汰老旧机型的计划也被无限期搁置。更糟的是，航空公司通过强大的游说团体，一次又一次地阻止更严格的安全新规出台。监管想管，没钱也没权；企业想省钱，没人敢拦着。

这次事故的初步调查原因，听起来像是历史的重演：左侧引擎在空中脱落。这和1979年美航191号坠机事故几乎一模一样，那次也是麦道系列的飞机，也是挂架出现裂纹最终解体。历史在押韵，却是用人命作为代价。如今，美国地勤人员严重短缺，培训时间大幅缩水，甚至有员工被爆出存在酗酒和药物滥用问题，这样的悲剧，再次发生几乎是必然的。

事故一出，路易斯维尔这个处理北美三分之一快递的枢纽被迫关闭。全球的供应链瞬间卡壳。超过50架货机在空中盘旋等待备降，亚马逊、沃尔玛这些电商巨头的物流计划被打乱，隔日达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周达。中国的制造商、南美的农场主、欧洲的零部件企业，他们的货物都被堵在了路上，全球化链条最脆弱的一环，就这么被一场看似遥远的空难给强行切断。

讽刺的是，事故发生后，国会的议员们没有停下争吵，而是在媒体上相互指责，把责任推给对方。波音公司也保持沉默，好像这起空难和他们的产品毫无关系。副总统万斯早在事故发生前就警告，如果政府继续停摆到感恩节，航空系统可能全面崩溃。交通部长也承认，已经考虑关闭部分空域来保证最基本的安全。这些话在当时听起来像危言耸听，如今却成了带血的预言。

35天的政治游戏，最终用一场冲天大火和无数家庭的破碎来收场。它暴露出的问题，已经远远超出了航空安全的范畴。当一个国家的治理体系开始空转，当监管形同虚设，当基层的人员被疲于奔命，事故就不再是意外，而是注定的结果。

对我们来说，这也是一个深刻的提醒：任何强大的系统，都不能靠侥幸来维持，制度的稳定和有效运转，远比拥有多少先进技术更重要。当公共安全可以成为政治桌上的筹码时，那离下一场灾难，也就不远了。